20100409 意外

人生有一連串的意外，防不慎防。


下午剪完頭髮，看到手機裡有熊先生的三通未接來電，心想或許是賣樂器一事有下文了，趕緊回電。


「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妳。」熊先生頓了一下，「叔叔剛剛發生意外，重傷搶救不治。」


在騎樓底下，原本行進中的腳步停了下來。「重傷搶救不治」六個字，是報紙上、電子媒體上常見的字眼，總是很輕很輕地從眼前飄過去。但出現在耳邊時，卻是那麼重、那麼不真實。


「我爸媽已經搭車回花蓮了，等晚上回家再說吧，手機有插播。」熊先生急急收了線。


回家的公車上，有點恍惚。叔叔還有三個年紀尚幼的孩子，大四、大二、高二，嬸嬸的薪水並不多，還有爺爺奶奶也是仰仗著叔叔。說到爺爺奶奶，三個孩子兩個早逝，剩下的一個卻不住花蓮。


哈哈的到來是個意外，叔叔還沒等到哈哈來見面就發生意外。平平是意外，都令人淚眼相向，情境卻是大大的相反。就算知道人的起點是生，終點是死，但知道卻不代表能夠從容準備與面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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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熊先生回家，先幫忙我把晚餐端上桌、幫嘻嘻添水加飼料。餐桌擺好了，我的雙手空下來之後，總算能給熊先生一個輕輕的擁抱。在辦公室壓抑一個下午的熊先生終於有機會好好哭一哭了。熊先生一向是內在情感豐富、外在表現內斂的人，上一次看到他痛哭失聲是四年前他外婆過世的時候。


面對親人的驟逝，留著的人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。我能做的，或許是協助熊先生保持吃飯、洗澡、睡覺、工作……這些日常瑣事的正常運作，好好的擁抱，以及跟著掉眼淚。


嘻嘻似乎也感受到我們的低氣壓，平日晚上用餐時，總算上餐桌吵鬧，今晚雖然也上了餐桌，但明顯地收斂不少。


家裡面來了電話，叔叔是在工地指揮施工，被挖土機（還是推土機、推高機、怪手，總之就是工地的機械）壓倒。


這個紊亂的夜晚陸續有一些其他的電話，有前同事打電話來求救的，有想買樂器的家長來殺價的，有協助賣樂器的老師來討論底價的。言談或許正常，但內心很破碎，眼淚總在不知明處湧出。


晚上熊先生出門倒垃圾，說想買點東西會晚點回來。內心想說叫他買個啤酒喝吧，配著晚上的足球，以及鬱悶的心情，但沒說出口。不過終究是相處多年的伴侶，等他回到家裡，手上真的出現了一瓶啤酒，一邊喝一邊吐氣逗嘻嘻（居然不怕酒味），然後說：「以後回花蓮，喝不到叔叔泡的茶了。」


還好，我們對叔叔都保有美好的回憶。以後就把這些回憶說給哈哈聽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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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在客廳，熊先生看足球我看書，穿插著一些簡短的討論。討論到幫哈哈命名一事，目前中間字決定要用「丞」，最後一字還在想。熊先生問我能不能用叔叔名字中的最後一字。


「不曉得習俗怎麼說。我印象中是忌諱使用長輩的名諱。不過現在叔叔走了，或許這個忌諱就沒了？再問問吧」我說。


另外也討論了回花蓮的時間。熊先生在猶豫明天下去，還是等下周一頭七再回，他想見叔叔最後一面。不過後來家裡電話中表示，由於叔叔是遭到外力重擊，內臟破裂嚴重，就算有冰櫃還是面目全非，只能馬上火化，想見一面的願望就這樣沒了。


本來想陪著熊先生回花蓮，但熊先生不肯，畢竟本周哈哈已經足月，代表著隨時都有機會出生，搭火車出遠門有點風險。想到之前在討論清明節要不要回花蓮掃墓，說如果在台鐵上生寶寶，那麼這個幸運兒童終身免費……現在或許不是個適合把這話題拿出來開玩笑的時機點。


熊先生已經請婆婆代訂下周一的火車票，當天來回。出殯日還沒有決定，如果太接近我的預產期，熊先生說就不回去了。


哈哈，出生的日子不要提早喔！你是個貼心的孩子，請你體貼爸爸，我們會很謝謝你。